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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第九回

《水浒传》第九回:陆虞候再次设来自计陷害林冲,曾被林冲救过命的店主人李小二校重举相向林冲报告了消息,林冲怒寻陆谦不遇。管营派林冲管草料场,欲烧死林冲。林冲杀死了差拨,富安,陆谦。林冲在一庄上烤衣讨酒,打散庄客,醉倒雪地,被庄客捉住。

  • 中文名 《水浒传》第九回
  • 类型 小说回合
  • 主角 林冲
  • 所属小说 水浒传
  • 事件 陆虞候火烧草料场

​回目

  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陆虞候火烧草料场

简介

  陆虞候再次设计陷害林冲,曾被娘空已方朝型测屋林冲救过命的店主人李小二向林冲报告了消息,林冲怒寻陆谦不遇。

  管营派林冲管草料来自场,欲烧死林冲。林冲杀死了差拨,富安,陆谦。

  林冲在一庄上烤衣讨360百科酒,打散庄客,醉倒雪地,被庄客捉住。

正文

  正是严冬天气,彤云密布,朔风渐起;却早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来。

  林冲和差拨两个在路上又没买酒吃处。早来到草料场外,看时,一周遭有些黄土墙,两扇大门。推开看里面时,七八间草屋做着仓廒,四下里都是马草堆,中间是草厅。到那厅里,只见那老军在里面向火。差拨说道:"管营差这个林冲来替你回天王堂看守,你可即便交割。"

  老军纸还几济拿了钥匙,引着林冲,分付道:"仓廒内自有官府封起。这几堆草,一堆堆都有数目。"

  笑占六老军都点见了堆数,又引林冲到草厅上。

  老军收拾行李,临了说道:"火盆,锅子属受剧道木而别,碗碟,都借与你。"林冲道:"天王堂内,我也有在那里,你要便拿了去。"

  老军指壁上挂一个大葫芦,来自说道:"你若买酒吃时,只出360百科草场投东大路去二三里便有市井溶菜凯。"

  老军自和差拨回营里来。

  只说林冲就床上放了包里被卧,就床边生些焰炎起来;屋后有一堆柴炭,拿几块来,生在地炉里;仰面看那草屋时,四下里崩坏了,又被朔风吹撼,摇振得动。林冲道:"这屋如何过得一冬?待雪晴了,去城中唤个泥水匠来修理。"向了一回火,觉胜利得身上寒冷,寻思"却才老军所说,二里路外反附经革乡九有那市井,何不去沽些酒来吃?"

  便去包里里取些碎银子,把花枪挑了酒葫芦,将火炭盖了,取毡笠子戴上,拿了钥匙出来,把草厅门拽上;出到大门首,把两扇草场门反拽上锁了,带了钥匙,信步投东,雪地里踏着碎琼乱玉,迤逦背着北风而行。

  那雪正下得紧。

  行不上半里多路,看某极子约离见一所古庙,林冲顶礼道:"神明庇佑,改日来烧纸钱。"又行了一回,望见一簇人家似流气其都频责宪文律。林冲住脚看时,见篱笆中,挑着一个草帚儿在露高药吧事洲论关控开天里。林冲迳到店里。

  主人道:"客人,那里来?"

  林冲道:"你认得这个葫和斯推养展印措曲传芦儿?"

  主人看了道;"这葫芦是草料场老军的。"

  林冲道:"原来如此。"

  店主道:"即是草料场困收胡互或器过电合则看守大哥,且请少坐;天气存周住味员寒冷,且酌三杯,权当接风。"

  店家切一盘熟牛肉,烫一壶热远弱酒,请林冲吃。又自买了些牛肉,又吃了数杯,可总甲何常由就又买了一葫芦酒,包了那两块销道显班响位年牛肉,留下些碎银子,把花枪挑着酒葫芦,怀内揣了牛肉,叫声"相扰,"便出篱笆门仍旧迎着朔风回来。

  看那雪到晚省微责资互越下得紧了。

  再说林冲踏着那那瑞雪,迎着北风。飞也似奔到草场门口,开了锁入内看时,只叫得苦。原来天理昭然,佑护善人哪冷月胞秋态倒慢义士,因这场大雪,救了林冲的性命:那两间草厅己被雪压倒了。

  林冲寻思:"怎地好?"放下花枪,葫芦,在雪里;恐怕火盆内有火炭延烧起来,搬开破壁子,探半身入去摸时,火盆内火种都被雪水浸灭了。

  林冲把手床上摸时,只拽得一条絮被。

  林冲钻将出来,见天色黑了,寻思:"又没打火处,怎生安排?--这半里路上有个古庙可以安身。我且去那里宿一夜,等到天明,却作理会。"把被卷了,花枪挑着酒葫芦,依旧把门拽上,锁了,望那庙里来。入得庙门,再把门掩上。傍边正有一块大石头,拨将过来靠了门。入得里面看时,殿上塑着一尊金甲山神,两边一个判官,一个小鬼,侧边堆着一堆纸。团团看来。又没邻舍,又无庙主。

  林冲把枪和酒葫芦放在纸堆上;将那条絮被放开;先取下毡笠子,把身上雪都抖了;把上盖白布衫脱将下来,早有五分湿了,和毡笠放供桌上;把被扯来,盖了半截下身;却把葫芦冷酒提来慢慢地吃,就将怀中牛肉下酒。

  正吃时,只听得外面必必剥剥地爆响。

  林冲跳起身来,就缝缝里看时,只见草料场里火起,刮刮杂杂的烧着。当时林冲便拿了花枪,却待开门来救火,只听得外面有人说将话来,林冲就伏门边听时,是三个人脚响。

  直奔庙里来;用手推门,却被石头靠住了,再也推不开。三人在庙檐下立地看火。数内一个道:"这一条计好么?"一个应道:"端的亏管营、差拨两位用心!回到京师,禀过太尉,都保你二位做大官。--这番张教头没得推故了!"

  一个道:"林冲今番直吃我们对付了!高衙内这病必然好了!"又一个道:"张教头那厮!三四五次托人情去说,'你的女婿没了,'张教头越不肯应承,因此衙内病看看重了,太尉特使俺两个央浼二位干这件事。不想而今完备了!"

  又一个道:"小人直爬入墙里去,四下草堆上点了十来个火把,待走那里去!"

  那一个道:"这早晚烧个八分过了。"

  又听得一个道:"便逃得性命时,烧了大军草料场,也得个死罪!"

  又一个道:"我们回城里去罢。"

  一个道:"再看一看,拾得他两块骨头回京,府里见太尉和衙内时,也道我们也能会干事。"

  林冲听那三个人时,一个是差拨,一个是陆虞候,一个是富安,自思道:"天可怜见林冲!若不是倒了草厅,我准定被这厮们烧死了!"轻轻把石头开,挺着花枪,左手拽开庙门,大喝一声:"泼贼那里去!"

  三个人都急要走时,惊得呆了,正走不动,林冲举手,嚓的一枪,先搠倒差拨。

  陆虞候叫声"饶命",吓的慌了,手脚走不动。

  那富安走不到十来步,被林冲赶上,后心只一枪,又搠倒了。

  翻身回来,陆虞候却才行得三四步,林冲喝声道:"好贼!你待那里去!"劈胸只一提,丢翻在雪地上,把枪搠在地里,用脚踏住胸膊,身边取出那口刀来,便去陆谦脸上搁着,喝道:"泼贼!我自来又和你无甚么冤仇,你如何这等害我!正是'杀人可恕,情理难容!'"陆虞候告道:"不干小人事;太尉差遣,不敢不来。"

  林冲骂道:"奸贼!我与你自幼相交,今日倒来害我!怎不干你事?且吃我一刀!"

  把陆谦上身衣扯开,把尖刀向心窝里只一剜,七窍迸出血来,将心肝提在手里,回头看时,差拨正爬将起来要走。

  林冲按住,喝道:"你这厮原来也恁的歹,且吃我一刀!"又早把头割下来,挑在枪上。

  回来把富安,陆谦,头都割下来,把尖刀插了,将三个人头发结做一处,提入庙里来,都摆在山神面前供桌上。再穿了白布衫,系了搭膊,把毡笠子带上,将葫芦里冷酒都吃尽了。被与葫芦都丢了不要,提了枪,便出庙门投东去。走不到三五里,早见近村人家都拿了水桶,钩子,来救火。

  林冲道:"你们快去救应!我去报官了来!"提着枪只顾走。那雪越下得猛。林冲投东走了。两个更次,身上单寒,当不过那冷,在雪地里看时,离得草料场远了,只见前面疏林深处,树木交杂,远远地数间草屋,被雪压着,破壁缝里透火光出来。林冲迳投那草屋来,推开门,只见那中间烧着柴火。林冲走到面前,叫道:"众位拜揖;小人是牢城营差使人,被雪打湿了衣裳,借此火烘一烘,望乞方便。"

  庄客道:"你自烘便了,何妨碍?"林冲烘着身上湿衣服,略有些干,只见火炭里煨着一个瓮儿,里面透出酒香。林冲便道:"小人身边有些碎银子,望烦回些酒吃。"

  老庄客道:"我们夜间轮流看米囤,如今四更,天气正冷,我们这几个吃尚且不够,那得回与你。休要指望!"林冲又道:"胡乱只回三两碗与小人寒。"

  老庄客道:"你那人休缠!休缠!"

  林冲闻得酒香,越要吃,说道:"没奈何,回些罢。"

  众庄客道:"好意着你烘衣裳向火,便要酒吃!去!不去时将来吊在这里!"林冲道道:"这厮们好无道理!"

  把手中枪看着块焰焰着的火柴头望老庄家脸上只一挑;又把枪去火炉里只一搅。那老庄家的髭须焰焰的烧着。

  众庄客都跳将起来。林冲把枪杆乱打,老庄家先走了,庄客们都动弹不动,被林冲赶打一顿,都走了。

  林冲道:"都走了!老爷快活吃酒!"

  土坑上却有两个椰瓢,取一个下来倾那瓮酒来吃了一会,剩了一半,提了枪,出门便走,一高一步低,踉踉跄跄,捉脚不住;走不过一里路,被朔风一掉,随着那山涧边倒了,那里挣得起来。

  大凡醉人一倒便起不得。当时林冲醉倒在雪地上。

  却说众庄客引了二十馀人,迤枪拽棒,都奔草屋下看时,不见了林冲;却寻着踪迹,赶将来,只见倒在雪地里,花枪丢在一边。

  众庄客一齐上,就地拿起林冲来,将一条索缚了,趁五更时分把林冲解投一个去处来。

  那去处不是别处,有分教∶蓼儿洼内,前后摆数千支战舰艨艟;水浒寨中,左右列百十个英雄好汉。

  正是∶说时杀气侵人冷,讲处悲风透骨寒。

  毕竟看林冲被庄客解投甚处来,且听下回分解。

赏析

  鲁智深使禅杖,正使的活泛,墙外一个官人看见,喝采道:"端的使得好!"这是林冲的出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短短五个字,让人听得出墙外之人不但是个行家里手,而且是个痛快爽利之人。林冲的故事,在我看来当属《水浒传》中最有代表性的精彩章节之一,林冲也是最受人们喜爱和理解的好汉之一。林冲被逼上梁山也是水浒中最具代表性和典型性的一个故事。

  林冲原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一名中层军官,属于统治阶级营垒中的人物。他的社会地位决定了他千方百计要保住他的身份地位和美满幸福的家庭。从他一出场开始,就对高俅一伙的迫害采取逆来顺受和委曲求全的态度。金圣叹说林冲可以用两个字概括"忍、狠"。

  先说"忍"――

  高衙内调戏林冲妻子,林冲气愤待要打时"当时林冲扳将过来,却认得是本管高衙内,先自软了。"还给鲁智深说:"原来是本管高太尉的衙内,不认得荆妇,时间无礼。林冲本待要痛打那厮一顿,太尉面上须不好看。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这份"忍"还说得过去,所谓不知不罪。

  高衙内为了抢夺林冲美丽的妻子,收买了陆谦,就是林冲的结义兄弟,让陆谦把林冲的妻子骗到他的家,骗到陆谦的家里面楼上,要想强暴,想侮辱。这个时候他也不加追究,只是气愤地把陆谦的家里砸了个粉碎。

  白虎堂一节,使林冲蒙上不白之冤,发配沧州。林冲虽然十分愤慨,但毫无反抗。他仍然是忍。他临走之前写了一封休书。这纸休书无非有两方面的内容,一方面写出林冲的善良,他替妻子考虑得很周到;另一方面也写出他能忍的性格。

  发配路上,押监他的是董超、薛霸,两个差人一路上对他真是非常地厉害,虐待他。用烫水让他洗脚,烫得非常厉害。走到野猪林,受到高俅、高衙内之托付要杀害林冲的地方。到这个时候了,林冲一点都没想到可能要杀他。一路保护他的鲁智深到了野猪林,跳出来以后,想把杀害他的两个人干掉。这个时候,林冲又出来说好话。林冲的能忍让读者都不能忍,对他这种能忍的性格的不能容忍,这种能忍的性格,真是无以复加。

  林冲到了草料场,面对着在风雪中摇摇欲坠的草屋,想到的是天晴了要到城里去唤个泥水匠来修理;因天寒要到市井去买酒取暖,临行前细心地将火炭盖了,生怕引起火灾;出了门,将那已经破败、很不严实的草场门反拽上锁;路过古庙,还去向神明顶礼请求保佑;回来看见草厅被积雪压塌,第一个念头便是担心火盆内火种未灭,赶快探身去检查;到山神庙权且安身,走时只带一床絮被,准备住一夜便要回来;看到草料场火起,便马上要开门去救火,而丝毫没有想到自己会因此获罪,应该赶快逃走……。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林冲还是能够忍受,还是要想平平安安地在这个地方过日子。对林冲的"忍",作者是到无以复加的时候又加了一笔。

  一直到草料场火起了,他听到火起的声音,他首先想到的是赶快去救火,林冲忍受到什么程度,他的善良就到什么程度,他想到要去救火。也是他去救火了,这才亲耳听到门外陆谦他们说,这次把林冲烧死了,要拣他的骨头去请赏。"忍"已经到了极限,一旦爆发就像火山喷涌一样,就是痛痛快快的报仇。

  再说他的"狠保?

  "轻轻把石头开,挺着花枪,左手拽开庙门,大喝一声:'泼贼那里去!'三个人都急要走时,惊得呆了,正走不动,林冲举手,察的一枪,先搠倒差拨。陆虞候叫声'饶命,'吓的慌了,手脚走不动。那富安走不到十来步,被林冲赶上,后心只一枪,又搠倒了。翻身回来,陆虞候却才行得三四步,林冲喝声道:'好贼!你待那里去!'"劈胸只一提,丢翻在雪地上,把枪搠在地里,用脚踏住胸膊,身边取出那口刀来,便去陆谦脸上搁着,喝道:'泼贼!我自来又和你无甚么冤仇,你如何这等害我!正是杀人可恕,情理难容!'陆虞候告道:'不干小人事;太尉差遣,不敢不来。'林冲骂道:'奸贼!我与你自幼相交,今日倒来害我!怎不干你事?且吃我一刀!'把陆谦上身衣扯开,把尖刀向心窝里只一剜,七窍迸出血来,将心肝提在手里,回头看时,差拨正爬将起来要走。林冲按住,喝道:'你这厮原来也恁的歹,且吃我一刀!'又早把头割下来,挑在枪上。

  "必来把富安,陆谦,头都割下来,把尖刀插了,将三个人头发结做一处,提入庙里来,都摆在山神面前供桌上。再穿了白布衫,系了搭膊,把毡笠子带上,将葫芦里冷酒都吃尽了。"

  林冲杀人一个字:"狠",一枪搠倒一个。一点声响都没有,心态狠,手法狠,功夫狠。

  可是林冲的"狠"有原则,有讲究,那是大梦初醒之后的"狠",也是决裂过去的"狠"。小说写林冲杀陆谦写得很有讲究。他这个时候不要花枪了,他把枪拿来插在雪地上,"脚踏陆谦的胸口上",踩在他的胸口上,然后从身边取出一口刀来,把尖刀向心窝里只一剜"(第十回)。这一个小变化揭示出林冲与陆谦不同寻常的仇恨--两人自幼相交,本无怨无仇,如今陆谦却勾结高太尉,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如此深仇大恨,一枪解决岂不太便宜他了!他应该"狠",他的"狠"是逼出来的。

  林冲转变以后,从"火并王伦"开始,到以后反对招安也是最坚决的人物之一,前后判若两人。但是这种性格的巨大转变,是一步一步写出来的,有生活的依据,有现实的基础,这样有血有肉的英雄,令人信服。

  什么叫英雄落难?读到林冲,能够深刻地感到,他被逼上梁山的一路上忍受了多少,他就受到了多少英雄落难所遇到的冷遇和刁难,就像现实生活中大家所能够感受到的、听到的和看到的。我觉得有必要细细回顾他所遭遇的这些,因为这些冷遇直接关系到他今后那么坚定的反叛决心和决绝的态度.

  从刺配开始:天气盛热,棒疮却发;又是个新吃棒的人,路上一步挨一步,走不动。然后两个普通的差人就埋怨和冷言冷语――

  薛霸道:"好不晓事!此去沧州二千里有馀的路,你这般样走,几时得到!"林冲道:"小人在太尉府里折了些便宜,前日方才吃棒,棒疮举发。这般炎热,上下只得担待一步!"董超道:"你自慢慢的走,休听咭咕。"薛霸一路上喃喃呐呐的,口里埋冤叫苦,说道:"却是老爷们晦气,撞你这个魔头!"

  在客栈洗脚时,烫了林冲的脚,还要做好人――薛霸将林冲的一只脚,按在滚汤里,泡得脚面红肿了。林冲道:"不消生受!"薜霸道:"只见罪人伏侍公人,那曾有公人伏侍罪人!懊意叫他洗脚,颠倒嫌冷嫌热,却不是"好心不得好报!"口里喃喃的骂了半夜。"林冲那里敢回话,自去倒在一边。

  因为脚疼,林冲吃不得,又走不动,这时薛霸的表现――薛霸拿了水火棍,催促动身。董超去腰里解下一双新草鞋,耳朵并索儿却是麻编的,叫林冲穿。林冲看时,脚上满面都是燎浆泡,只得寻觅旧草鞋穿,那里去讨,没奈何,只得把新草鞋穿上。......林冲走不到三二里,脚上泡被新草鞋打破了,鲜血淋漓,正走不动,声唤下止。薛霸骂道:"走便快走!不走便大棍搠将起来!"林冲道:"上下方便!小人岂敢怠慢,俄延程途;其实是脚疼走不动!"

  探访柴进的时候没有见到――

  庄客齐道:"你没福;若是大官人在家时,有酒食钱财与你,今早出猎去了。""有酒食钱财与你",连一个庄客都可以把林冲这样的盖世英雄当成讨要酒食钱财的人。

  见到柴进从身边路过――

  林冲看了寻思道:"敢是柴大官人么?..."又不敢问他,只肚里踌躇。活活地写出林冲从心理上已经没有了昔日的自信。

  和洪教头比武――

  林冲想道:"柴大官人心里只要我赢他。"此时的林冲已经没有自己的感受和尊严,完全的看人脸色。

  到了牢城营,见到差拨――

  那差拨不见他把钱出来,变了面皮,指着林冲便骂道!"你这个贼配军!见我如何不下拜,却来唱喏!你这厮可知在东京做出事来!见我还是大刺刺的!我看这贼配军满脸都是饿纹,一世也不发迹!打不死,拷不杀顽囚!你这把贼骨头好歹落在我手里!教你粉骨碎身!少间叫你便见功效!"把林冲骂得"一佛出世,"那里敢抬头应答。

  杀了人喝醉酒之后,被柴进的庄客当成偷米贼抓住捆绑。

  什么叫英雄落难?什么是小人得志?这就是英雄落难,这就是小人得志。如此不世的八十万禁军教头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的不敢和忍让,只是因为他心中还存在着一丝希望和梦想,梦想者通过自己的示弱和听话,能够换回原来的平静安稳的生活。

  直到梁山泊前的小酒店,喝着闷酒,他第一次才发出这种抑郁已久的感慨――枕溪靠湖一个酒店:林冲寻思道:"这般却怎的好?"又吃了几碗酒,闷上心来,蓦然想起:"我先在京师做教头,每日六街三市游玩吃酒;谁想今日被高俅这贼坑陷了我这一场,文了面,直断送到这里,闪得我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受此寂寞!"因感伤怀抱,问酒保借笔砚来,乘着一时酒兴,向那白粉壁上写下八句道∶仗义是林冲,为人最朴忠。江湖驰誉望,京国颢英雄。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蓬。

  到了梁山之上,被王伦排挤,找投名状不得,他再次感慨命运――林冲回到房中,端的是心内好闷,仰天长叹道:"不想我今日被高俅那贼陷害流落到此,天地也不容我,直如此命蹇时乖!"

  说实在点,我们看书,为英雄喝采,为英雄而热血澎湃,同时,也为英雄的这种遭遇而心痛、而感叹不已。书中的故事在现实中有很多的参照,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好像这是一个永远在人的世界里都无法越过的鸿沟,古代如此,现代如此,在当代也是如此。

回评

  夫文章之法,岂一端而已乎?有先事而起波者,有事过而作波者,读者于此,则恶可混然以为一事也。夫文自在此而眼光在后,则当知此文之起,自为后文,非为此文也;文自在后而眼光在前,则当知此文未尽,自为前文,非为此文也。必如此,而后读者之胸中有针有线,始信作者之腕下有经有纬。

  不然者,几何其不见一事即以为一事,又见一事即又以为一事,于是遂取事前先起之波,与事后未尽之波,累累然与正叙之事,并列而成三事耶?

  如酒生儿李小二夫妻,非真谓林冲于牢城营有此一个相识,与之往来火热也,意自在阁子背后听说话一段绝妙奇文,则不得不先作此一个地步,所谓先事而起波也。

  如庄家不肯回与酒吃,亦可别样生发,却偏用花枪挑块火柴,又把花枪炉里一揽,何至拜揖之后向大多时,而花枪犹在手中耶?凡此,皆为前文几句花枪挑着葫芦,逼出庙中挺枪杀出门来一句,其劲势犹尚未尽,故又于此处再一点两点,以杀其余怒。故凡篇中如搠两人后杀陆谦时,特地写一句把枪插在雪地下,醉倒后庄家寻着踪迹赶来时,又特地写一句花枪亦丢在半边,皆所谓事过而作波者也。

  陆谦、富安、管营、差拨四个人坐阁子中议事,不知所议何事,详之则不可得详,置之则不可得置。今但于小二夫妻眼中、耳中写得"高太尉三字"句,"都在我身上"句,"一帕子物事,约莫是金银"句,"换汤进去,看见管营手里拿着一封书"句,忽断忽续,忽明忽灭,如古锦之文不甚可指,断碑之字不甚可读,而深心好古之家自能于意外求而得之,真所谓鬼于文、圣于文者也。

  杀出庙门时,看他一枪先搠倒差拨,接手便写陆谦一句;写陆谦不曾写完,接手却再搠富安;两个倒矣,方翻身回来,刀剜陆谦,剜陆谦未毕,回头却见差拨爬起,便又且置陆谦,先割差拨头挑在枪上;然后回过身来,作一顿割陆谦富安头,结做一处。以一个人杀三个人,凡三四个回身,有节次,有间架,有方法,有波折,不慌不忙,不疏不密,不缺不漏,不一片,不烦琐,真鬼于文、圣于文也。

  旧人传言:昔有画北风图者,盛暑张之,满座都思挟纩;既又有画云汉图者,祁寒对之,挥汗不止。于是千载啧啧,诧为奇事。殊未知此特寒热各作一幅,未为神奇之至也。耐庵此篇独能于一幅之中,寒热间作,写雪便其寒彻骨,写火便其热照面。昔百丈大师患疟,僧众请问:"伏惟和上尊候若何?"丈云:"寒时便寒杀阇黎,热时便热杀阇黎。"今读此篇,亦复寒时寒杀读者,热时热杀读者,真是一卷"疟疾文字",为艺林之绝奇也。

  阁子背后听四个人说话,听得不仔细,正妙于听得不仔细;山神庙里听三个人说话,听得极仔细,又正妙于听得极仔细。虽然,以阁子中间、山神庙前,两番说话偏都两番听得,亦可以见冤家路窄矣!乃今愚人犹刺刺说人不休,则独何哉?

  此文通篇以火字发奇,乃又于大火之前,先写许多火字,于大火之后,再写许多火字。我读之,因悟同是火也,而前乎陆谦,则有老军借盆,恩情朴至;后乎陆谦,则有庄客借烘,又复恩情朴至;而中间一火,独成大冤深祸,为可骇叹也。夫火何能作恩,火何能作怨,一加之以人事,而恩怨相去遂至于是!然则人行世上,触手碍眼,皆属祸机,亦复何乐乎哉!

  文中写情写景处,都要细细详察。如两次照顾火盆,则明林冲非失火也;上拖一条棉被,则明林冲明日原要归来,今止作一夜计也。如此等处甚多,我亦不能遍指,孔子曰:"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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