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纪》是2017年6月1日中国友谊出版公司出技强李袁超殖坚率小版的图书,作者是安意如。
·书名:惜春纪
·作者:安意如
·出密序版社: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ISBN:势爱渐创总9787505723573
·国别:中国大陆
·版位觉加南甚著而征六次:2007年6月第1版
·出版日期:2007-6
·开本:16
·精简装:平装
·页数:308
★安意如首部言情小说另类笔触重写红楼
★在《红楼梦》里,四来自丫头惜春的身世是个谜,在安意如的笔下,惜春成了秦可卿和贾敬的女儿……
贾惜春,她是曹公笔下最寂寞的女子,群芳丛中,遗世独立,万人不可亲近。比起她,妙玉尚远路望团言兰送将理绿防有几丝红尘眷恋……
她,是红楼十二钗中着墨最简的女子,却在安意如的笔下复苏了真实鲜活的个性——性灵质冷,爱淡如禅360百科。
她一切的冷漠和疏远原是因缘纠结,事出有因。只见这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却不知孑然抛洒一切的清绝之后隐藏了曾经怎样的挣扎和坚持?
她许她一个新的天地,一个崭新的纪年。在这里,惜春做着一场比红楼梦更繁更空的梦。——她比她更懂她。
在《红楼梦》里,四丫头惜春的身世是个谜,也是十二钗中曹公着墨最少的人物,却个性鲜明,叫人过目不忘侵板济住行从其。
在安意如的笔蒸早上龙下下,惜春成了秦可卿和贾敬的女儿,为公公和儿媳妇爬灰所生。这样的身世注定了惜春的冷淡和自卑。
惜春究武孔烧水刚越被指配给冯紫英,这是一个极为妙绝的搭配。倘若仅仅只是如此,那了不得是个爱情故事的敷衍罢了,算不得稀奇,这样的惜春又哪里算得出彩?但是《惜春纪》却不同,这里的四丫头是极出彩的,就算是冯紫英上场,与她同台对手,也抢不走四丫头的半点戏分。此中亦有红楼中其他人出场,也只是叫她更加立体,更加的精彩。
《惜春纪》里征处去翻都好的惜春,比《红楼梦》里的惜春更加本色,但《惜春纪》却的确不是《红楼梦》,在这里,惜春做着一场比红楼决必指集并良演错阿之梦更繁更空的梦路见水垂持合棉。
从什么时候起,看很多事都像行在吴越小城里巷的长廊,偶尔转过脸去看廊下细细的水滴或低头看廊地上折转的光阴——发现自己成了一个不太容易激动的人。也许是因为懂得了可以循借着文字,慢慢找到内心需索的光亮,那么很多事情就可来自以从容地去接近和理解,不必急迫。
从梦中的花畞走出时,我仍是我自己——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盟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弹琴,自己对话谈心。自我360百科收敛,内心沉静,是我希望获得的心境,而我亦渐渐成为这样的女子。
“安着极脸马画住得红楼半缕魂”,时参括乎影百市惜春身世的疑点,序言里穆先生已经提出,我便不再赘言。只是想说一说写惜春的因由。在古本的红楼里,“十二钗曲”秦可卿的那一只最后写:“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
你知道红楼里的十二钗曲何等重要,雪芹一只笔点到的“箕裘颓堕皆从敬”难道只是平白说吗?
古本中还有一笔,秦可卿死时贾珍披麻戴孝如丧考妣。妣是指母亲,如果贾珍仅仅是与秦氏偷欢的话,如丧考妣这个词根本就用不上。这里应该是暗指和可卿偷欢的不是贾珍而是贾敬,也照应前面的“箕裘颓堕皆从敬”,同时以秦氏和贾敬的辈分。爬灰这个词也可以说得通。
掌他华问齐医 秦可卿死时,贾蓉捐了单光要木己望曾道久个官,是五品的龙禁尉,所以第十三回的上半回回目是:“秦可卿死封龙禁尉”。你再看贾敬死时,皇帝是怎样下旨的,皇帝说:“贾敬虽白衣无功于国,念彼祖父之功,追赐五品之职.令其子孙扶柩由北上余正片视海该主供下之门进都,入彼私第殡殓.任子孙尽众号提语圆福市府怎客屋丧礼毕扶柩回籍外,着光禄寺按上例赐祭.朝中由王公以下准其领击高帮八故蛋记祭吊.钦此.”
这样一来贵先曾,秦可卿死时种种异常之举,如果是放在贾敬身上就缩犯顺理成章了。所以也有一种可能是,雪芹将贾敬死时的盛况搬移到秦可卿身上来。
脂批上写明,她觉得写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太过露骨,恐有不便之处,特地让雪芹删去。然而雪芹可能不舍,这是一个作者对自找己的文字己常生的把名怜惜之心,他有可能将一些情节搬移,可卿的死和贾敬的死,也许就是属于这个情况。在重新梳理情节的时候将贾敬的所为隐匿,转移到贾珍身上,并且将可卿降了一个辈分,配与贾蓉为妻。
这是我看到一个观点,我不认为全对,但这样的设想可七耐粉他似演秋爱以做为小说的素材,所以就设计了这样情况下的惜春,她是可卿读存难球械耐谓威家气钟和贾敬的女儿。我这样写只是为了小说好看。并不可以作为什么论点。
惜春是十二钗中曹公着墨最少的人物,却个性鲜明,叫人过目不忘。她的孤僻也暗合了现代人的孤独感。对于小说创作而言这个人物本杆用定九农优重侵弦达体身就具有更大更深入的发挥空间。
《惜春纪》写了很久,日积月累,大约有一年多近两年的时间。原先只是一时兴起觉得构思这样述局普存聚田丰的故事很好玩,以为写乎永却范凯尽完也大概是个中篇的样子,谁知道越写越不能自拔,放置的情感和意念太深之后,故事的情节和故事里主角都有了自己的生命,就像伊甸园里的夏娃由一根肋骨变成了一个完整的女人后,就不受亚当摆布,甚至要脱离上帝的控制。
等到它写完之后,我发现它已经不是最初我设想的那个样子。而其间的故事还有无限伸展的可能性。写这本书时,时时在思索一些精神上的道理,把它们捋出来,制成丝线,织入文字里,有时自己看了也会惊异:在某个时刻,你怎会想到这样的话,过了这个时刻,可能就说不出来。事后也回想不起来。这些或许得宜于在那个文字和思想碰撞的瞬间触动的灵机。
记下思想的轨迹和变化,留待时间去映证理解的正确与否。文字的作用,大抵如是。
每个人都是命运之上的河流。有各自的源头和流向,其间有相逢,交叉。也不过是因缘和合适逢其会。
一切的因缘起自于无常,然后借机成型。只是我们的眼睛会欺骗你,说你所见的一切都是恒常的。当所渴望的东西和现实有了差距冲突之后,人就会心念摇摆,觉得失望。
这其中,同样会有坚持,理想的重量在其间不断扶持人前行,让人不至于在现实的刁难和阻碍面前束手不去努力。虽然有时候,我们努力的只是一个过程,改变的只是当时,结局并不会因此而改变,因为它也不是最终的结局。
在书的最后,惜春知道自己和冯紫英同在一个莫大的轮回里,谁也不曾离开。她已经参悟无常的道理,成为觉者。能够坦然地活在这个世间,等待一切因缘的降临。出家对她来说,只是因为时机成熟,不是因为失望弃世而做出的逃避。
这样经过轮回的惜春,已经与前生作别。
旧时小说里,“借尸还魂”是很常见的。还魂者和死者的平生际遇和性格都可能迥异,两者之间有一种不为人知的交际。红楼里的惜春和我笔下的惜春,如果有,也只有这一点关系。
《惜春纪》不是<红楼梦>的续书,这只是一本关于惜春的书。若要强烈攀搭,也只算得是红楼非主演的一次走穴或是加班而已——同样的舞台灯光,同样的服装道具,同样的四丫头的本色出演。所不同的,只是她手中的剧本,已经不是她烂熟于心的《红楼梦》,而是无法预计也无法重拍的一个本子——生活中,我们叫它无常。
《红楼梦》里的惜春好似夜里受风的太湖石,冷得空洞且没有情分,而在<惜春纪>里,四丫头虽依然是红楼里那个冷姑娘,但却冷得有形有质,看得到的丝丝冷气,触得着的伤心刺骨,不再只是一个模糊而空幻的身影。
序言
引 深闺惊梦
壹 往事前尘
贰 缘来深浅
叁 怨似伶仃
肆 花落无声
……
(一)
更深夜长。二门上传事云板连叩四下,声音悠远突兀。惊彻了荣国府黑暗深长的梦。
惜春睡觉轻,听见丫鬟婆子衣袂摩挲,细碎的脚步声就再也睡不着。
于是醒了,揭开帘幔。
“入画。”她叫道。入画是她贴身的大丫头,就睡在外面暖阁里。
入画应声而至。
惜春见她只穿一件红绸小棉袄儿,手臂光光的露在外头,脚下也不齐整,便道:“仔细冻着。我虽叫你,何至于就慌成这样?左右什么大事也到不了咱们这来,犯不着。”说着招招手道,“你来,到我这里焐着。”入画依言侧到床边,惜春拉住她的手,又用被子给她掖一掖,问:“暖和些了吗?”
被子里是温温热气-----入画服侍惜春几年,知她性格冷僻,有万人难近的不到之处。似今天这样的体己话本是极少说的,不禁心内一热。
“外边却是怎么了?糟糟切切的。叫人睡觉也不安生。”惜春玩着入画的鬓发,冷冷清清地问。“回姑娘的话,东府那边好像出事了。”入画的手伏在被子里动也敢动,抬起头,看了惜春一眼,见她神色清冷,窗外一缕月光透过花树,千回百转照进来,映在惜春脸上,逾显得她冰雕玉琢,肤色如霜。
“又闹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来了?”惜春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有根弦断了。痛,却没有声音。
“姑娘,不兴这样说,珍大爷是你的哥哥,你是东府的正经主子,除了珍大爷,谁能高得过你去?”
惜春似笑非笑地盯住她:“嗳,你瞧我可稀罕?赶明儿我就剃了头做姑子去。入画,你可舍得跟我去?”
入画为难了。虽然智能儿她们常来,清斋茹素的,脸面上清清爽爽倒也不难看,可是少了那一头乌黑的秀发,就像开满花的树却被掐去了花朵,只剩峥嵘的枝桠。做女人,就要有个女人样,没头发还像个女人吗?
“不愿意,就算了。岂不云佛渡有缘,走开走开。”惜春盯住入画,见她久不回答,一脸犹豫为难,已别过脸去。惜春心里突然有种泯然的痛,没有因由。一颗冷泪从她的眼眶里轻轻滑落。
“姑娘,我错了!”入画手足无措地说。她已经从床边坐起来,站在地上。
她站在那里,希望惜春能转过脸看她一眼。
惜春没有。一直没有。就在那天晚上,东府的珍大奶奶没了。
秦可卿死了!
次日,惜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画画。心一颤,手一抖,那朵曼佗罗花就这样毁了。
花意已失,画意已失。
她怔仲着,看着那朵残花,眼泪簌簌地下来了。上好的宣纸,上好的画被洇得不成样子。
花自飘零水自流。
“姑娘,老太太叫请!”入画在门口候着,清细的嗓音,透过湘帘晃晃悠悠传到她耳边。
入画不敢进来。
阖府都知道,四小姐脾气古怪。平时不过冷漠少言而已。只有一点:默经作画时容不得别人打扰。上回尤氏来顺脚看她,偏巧没人,尤氏一径走了来,惜春看见,立刻摔下帘子,赶着叫丫鬟们端茶送客,把个尤氏躁得站不住脚。
告到老太太那去,年轻轻的小姑娘,不爱调脂抹粉,偏喜欢默经作画。画的还多是山清水冷,白色的曼佗罗飘零如雪,成什么道理?
老祖宗倒眼明心亮,笑着打圆场:“四丫头小,少不得我这老婆子给她赔礼道歉罢。四丫头但凡是个小子,我再不许她这么着,成天里默经作画不是正经功业,辱没了祖宗的规矩。兰儿不用说,饶宝玉儿身体那样弱,我还叫珍哥儿多带他去练练呢,偏又是个姑娘家,不用开科取仕,以武报国。这样心静倒难为她,小小年纪有大家小姐的气韵。传我的话下去,以后四丫头默经作画,外人不要打扰,给她个清净吧。”
老太太一番话说得尤氏哑口无言。谁也没有料到老太太会护着惜春。有老太太护着,这事只得一笑作罢。自那以后尤氏却再也不主动去惜春处惹气,背地里称她为冷人儿。
就来。惜春收敛了情绪,淡淡应道。一面取出帕子拭泪,走到铜镜边抿了抿头发。神色如常地走出去。
(二)
出抱厦,穿回廊,过影壁,到了贾母处,鸳鸯早早地迎出来,一手携了惜春,一手命丫鬟婆子外面候着。
宽广的堂屋中有清冷陈旧的香,是那种人口不多的高贵人家的气味。可笑市井话本演说富贵,什么玉堂金马,锦簇花团,不过是寒酸人梦想中的伧俗。真富贵却是如此,不动声色,灯火熹微的遥远楼阁。
只有垂地的湘帘偶尔微微一动。
云蹋依旧是云蹋。只是贾母的身边再没有绕膝的儿孙。她好像睡着了,可是惜春觉得她任何时候都是醒着的,她清醒而敏锐,像绝世的龙泉剑,越是危难时越可倚助。平时,她宁愿躲在华丽的鞘壳下,让儿孙替自己揉肩捶腿,听那些俏皮动听的话儿从身边人的嘴里飞出来。她享受着天伦之乐。
惜春的脚步轻而又轻。她实在不忍惊动这老人,尽管有如山一般的沉着,如海一般的智慧,可是她毕竟老了。再睿智老人家也抵挡不住疲惫,老人家需要多休息。
惜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太太睁开眼睛,她的眼睛在暗暗的堂屋里亮如星辰。如惜春所感觉的,她能洞悉这府里一切,一草一木,每一个人的,心思。
“四丫头,过来,到祖母这儿来。”她招招手。
惜春的眼泪落下来,靠在慈和的祖母身边,泪如雨下。
“瞧瞧,咱们四丫头怎么也和林丫头一个样?爱哭。”贾母转脸对鸳鸯道:“你去吩咐厨房做几道四丫头喜欢的点心,别让人说我把孙女饿哭了。”
鸳鸯笑着去了,随手掩了门,嘱咐阶下的众人候着,没得老祖宗叫不许擅进。宝二爷和林姑娘来了也挡驾,就说老祖宗在歇中觉。
这是鸳鸯的精细处。贾母单独找惜春来,又不叫她侍应。必有缘故。
鸳鸯想得不错。屋子里贾母正在劝慰惜春。
呜咽声渐渐细了。
惜春,伏在贾母身上痛哭一场。
然后她决定遵照祖母的吩咐去给秦可卿守灵。
夜寒风冷,在风的鼓惑下白绫不住翻飞。惜春觉得那风是幽蓝色的,一丝丝朝她逼过来。逼进她璩隙四起的身体里。慢慢地,身体里什么东西也不存在了,无所不在的风已将他们涤荡干净。佛家说,色为色相,身是皮囊。她感觉佛言无虚。她现在正像一只涨满气的皮囊,却不知是否已经洗清原罪。
死了么,终于死了么?她问自己。我是想她生还是死呢?那个女人,躺在棺材里再也不能起身的女人。我是爱她还是恨她。
盖棺定论,可她就是盖了棺也无法给她定论。
惜春站起来,走向那棺木。她还想再看她一眼。这一生,她是她第一个爱的,也是第一个恨的女人。
也许,也是最后一个。
惜春抚摸她的脸。可卿像生时一样美艳。生前,她们少有机会进行这样密切无碍地对视。她和她之间隔了太多人。
惜春抚她的眉,抚自己的眉。棺材里躺着的女子,身若细柳,脸如芙蓉,阖着一双桃花目。她的颈下有一道痕。一道断绝她生命的痕。惜春闭上眼,仿佛看见她悬挂在高高的梁上,与一世恩怨做了结算,身躯显得又轻又小。
惜春过早的窥见生的虚无,于是她能理解可卿死时的痛苦与轻松。她像她能听见似的,和她交谈——
“可卿呵,你的眼角也有了细纹。我长大了,你也老了;可卿呵,你我的眉目,你看有几分像呢?还有嘴,都是小小的,红艳艳的;可卿呵,你的香唇,他一定含在嘴里怕化了……”
惜春这样说着,笑着,手指在秦可卿和自己脸上脉脉游动,像一条灵巧而妖异的鱼在漂浮的水草间嬉戏。
多美的尤物——惜春感慨的笑着,她承袭了她的容貌,却没有承袭她温柔多情的性格。可卿若是淹没男人的水,她只能算是冷地扎手的冰。
“时间够了,你该回去了——”
惜春的身后传来沉厚的男音。在长长地叠叠层层的白幡掩映下,一个男人,提着灯笼走过来。
黄泉路,奈何桥。这个人,是她的引魂使者。惜春内心战栗,方才内心一直充盈的气在渐渐消退,她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这个男人带来的恐惧。她的手在秦可卿脸上抖,划破了刚才与死人相对时的镇定冷漠。
(三)
“珍哥哥,你来了!”惜春定了定神,转过头,迎着他看。礼不可废,她依例行了一礼。
贾珍一身缟素,披麻戴孝,默然点头,受了这一礼。
四妹妹,你可以回家了。你嫂子知道你来,一定会瞑目的。贾珍转身走向灵柩,轻抚着棺木。阴凉的烛火,纵深的阴影,使他的脸看上去有如被强行破开的洞穴。一个幽暗深刻的伤口。
嫂子!惜春胸口发闷,咬牙忍住作呕的感觉。
“就回呢,珍大哥哥。”她刻意将哥哥二字叫得清楚甜腻。
贾珍面色如常。只烛火明明灭灭,两个人的脸都显得阴凉。
惜春说回,却没有走的意思,转过身弹弹秦可卿的脸,笑道,好一副吹弹即破的好皮囊啊。好一个绝色的佳人儿,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这下可叫东府的男人们怎么过?
“四丫头。”贾珍变了脸,想想又忍住了,对惜春道:“死者为尊。四妹妹说话不要冲撞了死人。我送你回去。小厮外面套好了车。”
是的,她死了!惜春突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怕的了!她是不该挑衅他的,礼法上他是哥哥,又是宁国府的当家,惹毛了他,她是没什么好日子过的,但是那又怎样?那件事以后她从来就没好过过。
惜春逼到贾珍的面前去,问:“我回去!我回哪去?我算是哪府的主子,我是个什么东西,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贾珍一直握灯笼的手不停地颤抖,惜春有句话刺到他心里去,刺得很深很深。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灯笼碎了,落地化为灰烬。心堤毁了,贾珍伏在棺木上痛哭不止。
他知道,他爱着秦可卿,爱得深切,超过了他此生遇见的任何一个人。尤氏根本是摆在房里个可有可无的花瓶,烦躁时泄欲的工具。
他深知,无论可卿做过什么?一朝她死了,他依然痛不欲生。
惜春看着他,看着这个她一直痛恨的人被击败,没有一丝的快感。其实他们是一棵恶树上结出的两颗恶果。
秦可卿是他们的根,贾敬是他们的根。
她想到两句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歉意陡生!“哥哥——”惜春伸手揽住他。贾珍却将她推开,惜春摔倒在地,她看见贾珍因爱而妒火峥嵘的脸,那脸像风沙过后的的戈壁一样狰狞。
贾珍发出凄厉如狼嚎的叫声,一点也不像平时温文执礼的大夫。声音在空旷的灵堂回荡,荡出很远。他也不怕人听见,这几日,阖府的人都觉得他和疯子差不多了,几乎没有人敢和他说话。可卿的猝死,惹得众人议论纷纷,他也不打算不让人议论。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秘密,只是平常大家都习惯做着掩耳盗铃的事情。秦可卿死了,很多事他已经不在乎。但惜春除外,她的存在带给他的痛苦像钉子生生钉入眼里,并不亚于可卿的离去,他视她为罪孽的化身,耻辱的果实。惜春出现总让他想起本该随时间覆亡的一切,让他无法原谅。
“贾惜春!你滚!”贾珍盯着惜春,吼道。“你为什么要到东府来?你凭什么来拜祭她?你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你是她的耻辱,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选择生下你,你这个孽种,你根本就不该生在这世上。我诅咒你,与你的出身一起消亡,带着你所有的罪,永世不得超生!”贾珍用力攫住惜春的肩,像要将她粉身碎骨一样决绝。那样恨,只剩恨。
惜春无言以对。内心惊惧粉碎。眼前的男人,灵柩,整个东府都化做张口待噬的巨兽向她扑来。她缩在地上,恐惧之极却无法喊叫。此际就是贾珍伸手将她掐死,也再不会有人救她。
他做得出。而曾经救她的那个人,如今正躺在棺材里。
暗夜里,用双臂抱住自己。她记得贾母曾经说过,孩子,如果你冷,你害怕,你就自己抱住自己,像你母亲抱住你那样温暖自己。
惜春问:“我母亲呢?我为什么没见过她,她有没有抱过我?”
贾母幽幽地告诉她:“你母亲死了。”然后缄默不言。她发现祖母脸上没有了笑容,惜春以后就再也没有问过母亲的事。从来没有过的人,从来没有过的爱,存不存在都无关紧要,有祖母抱着,有祖母疼爱,是一样的。
惜春不知道贾珍什么时候走的,一切好像从来没有发生。惜春对前来接她的鸳鸯说,她太困了,跪着跪着就睡着了。
(四)
翌日晨,天蒙蒙亮。整个荣宁街还是清寂的,像一条冻住的河。
这辰光,连早起做小买卖的百姓还没起,别提这些公侯世家的爷们了。
宁府的兽头大门阖着,只有两头石狮子警醒地盯住街面。轻微的响声,东角门开了。一片束衣打千之声,跪倒几个门房。
“爷,这早起您去哪,可要小的伺候?”
贾珍不发话,踩着小厮的背上马,打马朝荣宁街街口去了。
“爷出去的事,不许泄露给里面知道,多说一个字,仔细揭了你的皮!”
小管家俞禄交代过,翻身上马。几个小厮紧随其后。一片得得声,几匹马前前后后出了荣宁街。
贾珍脚力快,众人落在后头,闷声催马。当中有一个小厮素习得贾珍宠,年纪又轻,耐不住性子,赶着问:“俞大爷,爷这是往哪赶啊?”
俞禄脸一沉,喝道:“爷的事由得我们问三问四吗?只管走,小孩子多用耳朵少动嘴。”
小厮一吐舌头,不敢多言。
贾珍在马上心事重重,一径朝着城外玄真观赶去。
凄冷的金陵古城外到处飘舞着萧瑟的落叶。天是阴霾的,像贾珍阴沉已久的心情。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秋的冷雨,无声地落在冰冷的石板路上,落在遍地枯黄的落叶上。雨很细密,不一会儿贾珍的脸全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