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说法也不一定是凭空而来,都是有些起源和来历的。“打喷嚏,就有人在想你”这个说法,历史非常悠久,很早就存在了,早到我们在《诗经》里面都可以找到记录。
《国风·邶风·终风》
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心是悼。
终风且霾,惠然肯来。莫往莫来,悠悠我思。
终风且曀,不日有曀。寤言不寐,愿言则嚏。
曀曀其阴,虺虺其雷。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终风,就是一整天都刮风,终日刮风。这首诗写女子对丈夫或者情人的思念,具体我们就不讲了,只看与题目有关的第三段:“终风且曀,不日有曀。寤言不寐,愿言则嚏。”曀,通翳,乌云挡住太阳光使天色阴暗,就是天色阴暗且有风的意思。
整天刮风,天色昏暗,这天色就没明朗过(不日有曀)。我醒来了,再也睡不着,还打喷嚏了,是不是你在想着我呢?
汉代郑玄注:
我其忧悼而不能寐,汝思我心如是,我则嚏也。今俗人嚏,云"人道我",此古之遗语也。
从这里看出,在周朝时期的邶国民歌中,就使用了“打喷嚏,有人想”的说法。这是最早的文字记录,那说明这种说法在民间更早就存在了。
有民间创作基础,又有《诗经》把它官方化、文艺化,打喷嚏就成为由人及己的表达相思的意象,很多文人使用它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大文人苏轼在《元日过丹阳明日立春寄鲁元翰》也使用了这种通俗说法:
堆盘红缕细茵陈,巧与椒花两斗新。
竹马异时宁信老,土牛明日莫辞春。
西湖弄水犹应早,北寺观灯欲及辰。
白发苍颜谁肯记,晓来频嚏为何人。
头发也白了,脸色也苍老了,有谁还记得我?这一早起来,老是打喷嚏,还有谁在想着我呢?
还有梅尧臣的《愿嚏》:
猛虎不独宿,鸳鸯不只栖。
虞舜游苍梧,帝子夜向潇湘啼。
时既禅禹妃亦老,老泪洒竹无高低。
流根及昏駮红藓,此情乃与天地齐。
我今斋寝泰坛下,侘傺愿嚏朱颜妻。
我如今在天坛下斋戒夜寝,神思恍惚啊,不知道我那美娘子想不想我,让我打几个喷嚏才好。
其实这些都是在写自己思念别人,用“打喷嚏,有人想”的俗语来转换到其他人的思考角度,让诗歌内容表达更加婉转。正因为有了《诗经》的先河,才让这种其实有些失礼的行为能够入诗,反而增添了一些生活意趣。
不过这更多的是在文艺作品中的使用,而把这种讲法在民间推波助澜的,是让老百姓更加感兴趣的神怪预言之说。
和苏轼同时代有一本《百怪断经》,就是这么一部打卦的书,预测了人的一些身体现象对凶吉的反映,视之为各种谶言。它把人在不同时辰打喷嚏归类成为不同的预言,让老百姓按照这个去占卜。不但有喷嚏占,还有心惊占,眼跳占、耳热占。其实这都是一些人体自然的,或者是病症反映。不过古人不这么认为,因为对这些现象无从解释,所以附加上各种臆测的《百怪断经》正好迎合了老百姓的口味:
嚏喷占
子时:主酒食。 丑时:主女思。
寅时:主女相和。 卯时:主财喜。
辰时:主酒食。 巳时:主人来财。
午时:主有客来。 未时:主有酒食。
申时:主惊不利。 酉时:主文人来求。
戌时:主和合。 亥时:主吉利。
今天来看,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但是流行的东西,并不一定需要科学验证。何况这些东西,无非是个民间说法,类似于今天的股票顾问说的话,要是中了,那自然是神奇无比,要是没中,当事人也就笑一笑,转过背就忘了。
人类的记忆都是会刻意去记住那些巧合性的事情,也就是说这个预言对了,大家就会神化,而错了,大家又会宽容地忘记。所以这种喷嚏占、眼跳占,虽然没有任何科学道理,却大肆流行。因为即使不对,也无伤大雅,对了则是锦上添花。
在这种态度下出来的记忆偏差,让很多人不去思考这种说法到底有没有根据,只是当作老一辈的知识和经验传承——对错并不重要。
我们可以看到喷嚏占中,丑时打喷嚏,就是有女人在想你。丑时是什么时候,那是凌晨1-3点,这个时候不睡觉的男人打起了喷嚏,说在想女人也是八九不离十,却说是有女人在想自己,这也算是一种幽默和调侃吧。
不过老百姓也不傻,要不然一天十二个时辰,大家为什么偏偏只记住了“打喷嚏,有人想”的丑时占?因为其他的更不靠谱,而且没有《诗经》和各种大才子诗歌的文艺层面确认,所以被大家一致放弃了。
说到底,大家也就是随口这么说,当个玩笑。谁还认真过?
我们这边还有个说法:“脑壳痒,有人想。”这不更加荒谬么,这明明就是要洗头了。
有时候这些民间说法,纯粹就是打油诗式的押韵,念出来,别人也觉得顺口,就口口相传而已。
相比较起来,“打喷嚏,有人想”能有百代诗祖《诗经》的认证,已经算是非常根正苗红的胡说八道了。
(此处已添加圈子卡片,请到今日头条客户端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