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
秋天是溢满愁思的季节,当秋风起,秋雨落,愁绪也随之而来。
清浅的愁思,飘荡在秋风落叶里,氤氲在秋雨云烟中,缱绻在时光深处。
秋雨凄迷,透着薄薄的寒,瞬间便凋零了炽热的盛夏。
秋风还在吹拂,秋雨还在缠绵,秋色还在蔓延,谁能走出这一季的荒凉?
千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秋夜里,李煜写下了一首《乌夜啼》,道尽一生的心酸无奈,令人不忍卒读。
李煜这一生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他被立为太子,登上高位之前。
他天生异相,一目重瞳,一出生便受尽宠爱,也因此被当时的太子,同母的兄长李弘冀所猜忌。
他为了避祸,纵情山水,醉心书画,自号“钟隐”。
这一时期,他的词作风格悠然散淡,虽有消沉之意,却也清丽脱俗,例如《渔父》,“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无言一队春”。
第二阶段就是他的兄长去世后,他被立为太子,最终登上国主之位的那几年。
他并无治国之才,更何况南唐在他父亲李璟的统治下,摇摇欲坠。
那几年,他荒废国事,纵情声色,所写之词绮丽柔靡,不脱“花间”习气,例如《玉楼春》,“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
而第三个阶段,就是他肉袒出降,国破家亡,沦为阶下囚的那段屈辱岁月。
王国维曾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这一评价针对的自然是他后期的词作。
从一国之主到亡国之奴,境遇的巨大变化,让他的词作突破了花间派的樊笼,境界远超五代词人,成为“千古词帝”。
这首《乌夜啼》便是写于这段时期,通过描写秋夜的风雨,营造了凄凉寒苦的氛围,突出了他沦为阶下囚的悲惨境遇,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他的痛苦心酸,令人不忍卒读。
词的上半阕从室外之景写到室内的环境,渲染了凄苦的氛围,为下半阕的抒情埋下了伏笔。
昨夜里,风雨交加,遮蔽门窗的帐幕在秋风的吹拂下,飒飒作响,词人听着窗外的风声雨声,难以入眠。
案上的蜡烛燃烧殆尽,漏壶中的水也已滴尽,词人躺下没一会儿便又坐起来,斜靠在枕头上,反反复复折腾了一整夜。
无论是秋日的风还是雨,总能勾起无限的愁思,何况是风雨凄凄的夜里,词人心中的愁苦可想而知。
而从这自然界的风雨再联想到他沦为阶下囚所经历的凄风苦雨,也就能明白他为何“起坐不能平”。
接着下半阕,词人转入抒情。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这一句很有哲理,是他经历了切肤之痛后,发出的慨叹。
他深刻且清醒地明白,昨日种种如流水东逝,往昔的富贵生活早已一去不返。
想起昔日无忧的岁月,再对比现今的悲惨生活,仿佛做了一场大梦。
无法想象,词人经历了怎样的悲痛才会发出“往事如梦”的感慨。
“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他不想面对这惨痛的现实,想要永远醉卧梦乡。
然而就像李白所言“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他的痛苦永无止境,正如他在另一首词中所言“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整首词的情感是很消极哀愁的,很符合李煜后期的词作风格,沉郁哀婉,乱了流年碎了心扉,令人不忍卒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