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日文的kawaii（卡哇伊）说起「语词到底」
不管学没学过日文，懂几个日文单词，对非常多国人来说大概不算罕见，“卡哇伊”可能只是之中之一。
“卡哇伊”是华夏汉字的近音转写，日文往往一般写成“可愛い”，日语罗马字作kawaii，意思只是“卡哇伊”。
卡哇伊，用来形容人事物，指其漂亮、迷人，很简无脑单就让人爱上，英语的cute、lovable或adorable都能表示这样的概念。这三个单词很基础，使用频率也较高，想象不到英语还特别开门，迎进了日文音译的kawaii。上至特大型的足本词典（unabridged dictionary），下至中型规模的学习词典（learner’s dictionary），内含了介于二者之间的大型词典，kawaii均见收之中。
深具外国文化特色的事物，英语若找不到对应，便直接借用外语，此乃词汇翻译之常态。不只英语，很多的语言亦复如此。然而日文kawaii的进步，却有那么一点让人出乎意料。初步看来，它所代表的卡哇伊虽有岛国特色，却不是事物，而是个情感表示与价值判断的字眼，往往一般的状态下，英语不至于借用。再者，英语有现成的cute、lovable和adorable可与之对应，居然还照搬日文音译的kawaii。英语的作法超乎寻常，不免令人费解。难道是莫名所以的岛国味道，或是隐而不宣的岛国魅力，凌驾了这种词汇翻译的理性通则？
英语词汇海纳百川，数量可谓世界第一，不一样一时间期、不一样来源的词语汇聚一堂，造就了这种当今的语言奇迹。英语词汇不以现一些果实为满足，只要新成员有特色、有魅力，能让人耳目一新，填补细微的空缺，哪怕已有概念相同的成员，英语貌似总是展臂欢迎。
英语词汇的开放性，我们应该从日语词skosh的纳入，观看到的了另外一个鲜活的例证。英语里代表“一丢丢”的词语众多，不下数十个，常见的如a bit、a little、a little bit、a tiny bit、a small amount、somewhat、slightly等。然而由于简史上的偶然，英语又溶解吸收了日文的“少し”（日语罗马字写作sukoshi），在发音简化和拼字修改之后，以skosh的样貌为英语所用，现在多见于美利坚口语。英语词汇的胃纳惊人，同义词就像永不嫌多。
回到卡哇伊的kawaii。日文的kawaii现象，我们不如借用中文的举例，就能更简无脑单理解这之中的差异与奥妙。非常多人都认为咱们华夏人好客，“好客山东”更是最近几年来各位耳熟能详的旅游广告词。把“好客”翻成英语，就用现成的hospitable（名词hospitality），不做他想。试问，今天倘若仿效日文，舍弃英语的这种标准答案，反而改采音译的haoke，那结果会是什么一种景况？各位嗤之以鼻？冷嘲热讽？批评，恐怕是纷至沓来、排山倒海吧！
抑或，音译的haoke过于激进，改采温和一点借译，把“好客”按字面翻成guest-loving（喜爱客人）呢？中式英语的污名，估计也是如影随形吧？
怎么日文音译的kawaii能，中文音译的haoke却不应该？怎么连退而求其次、中英兼顾的guest-loving，都可能遭破格之讥？关键到底在哪里？是文化信心？是文化魅力？是文化营销？还是总体的文化实力？
我们不如再细究一下kawaii，没准能寻找一些解惑的线索。英语词典的泰斗《牛津英语词典》（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简称OED）一言九鼎，2010年首度将kawaii纳入，把它定义为“卡哇伊的，尤指被认为是有着岛国大众文化特色的卡哇伊；魅力迷人的；漂亮迷人的；卡哇伊得引人注目的”。（cute, especially in a manner considered characteristic of Japanese popular culture; charming, darling; ostentatiously adorable.）
定义所陈述的，是OED根据自建的超大语料库所做的分析判断。OED开宗明义，以cute出众重要时机，认为kawaii的本义只是英语的“卡哇伊”，不一样之处在于，这种卡哇伊是岛国大众文化的特色，是一种张扬式的（ostentatiously）卡哇伊。
根据OED的书证，首载kawaii的英语文献是1965年的《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出现在新闻报道的标题：“当东方遇见西方，岛国人说它卡哇伊”（When East Meets West Japanese Call It Kawaii），新闻内容讲述的是美利坚的女童装设计，让来访的岛国时尚领袖惊艳，引发了热烈的回响。此时此刻英语里的kawaii，貌似还停留在日文的原始意思，尚未变成当今的文化现象。
OED的书证暂无1970时代kawaii的纪录，跳到1980时代就观看到的了岛国卡哇伊风的盛行。OED援引1986年的《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在一条书证里描述了这种现象，引文说“当代的卡哇伊风进步蓬勃。日文里是没有‘倒胃口’这种词的”。（Contemporary kawaii is flourishing. There is no Japanese word for “cloying.”）
OED收录了一条1999年的书证，描述的是上世纪80时代的事。文句出自《搭乘黑船：岛国和东京迪士尼乐园》（Riding the Black Ship: Japan and Tokyo Disneyland），作者通过我们社会学的观点，来回想起10年前的岛国，说“卡哇伊风主宰了1980时代的岛国大众文化”。（The kawaii style dominated Japanese popular culture in the 1980s.）
综合各种资料，自上世纪70时代起，“卡哇伊”的风潮就开始酝酿，逐渐变成岛国大众文化的重要元素，1980时代开始，这股炫酷更是铺天盖地，渗透到各个层面，举凡饮食娱乐、衣着打扮、玩具贴图、行为礼节，无不受其波及。后来随着文化的输出，这股卡哇伊风也吹到了世界多地。如此看来，kawaii之所以进入英语绝非偶然，也不是单薄的个别事件。kawaii的背后，其实有着一股坚实的文化实力作为后盾，更有着多条环环相扣的产业链在支撑。
最近几年来，日语词emoji（表情图示）在英语里红透半边天，而emoji只是日文“绘文字”（えもじ）的语音转写。岛国人发明了表情图示，英语直接选用了日语音译的emoji，图示文化又受到世界网民的青睐，emoji这种词才能有今天的地位。
2019年适逢甲骨文发现120年，我们不如认真思考一下，怎么样把握契机，用新时代的思维和方法，全方位地彰显甲骨文的文化魅力。甲骨文的英语，古典上多用oracle bone script（字面“卜骨文字”）或oracle bone inscriptions（字面“卜骨铭文”）。有kawaii和emoji成功的前例在前，我们的甲骨文大概也有机遇，能在全球造成一股持续不坠的热潮，届时，说不定音译的jiaguwen便能为英语所收，进而荣登英语词典的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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